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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的紅招姑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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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5-22 14:48:14

我娘是名動京城的紅招姑娘,京中家喻戶曉的歌伎,數不儘的風流才子為了聽她彈上一曲,散儘千金。世人都說妓子無情,卻冇有人知道她在用自己的一切,賭我爹的未來。我爹寒窗七載,一朝高中名列榜首,瓊林宴上一詞名動天下,打馬遊街,好不瀟灑恣意。天子一道禦旨,賜我爹和公主喜結連理。他卻在那金鑾殿上以死拒婚,金鑾殿前跪了一夜,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,十裡紅妝抬我娘進門。公主大怒。二月初七,我娘衣衫不整,死在了深巷。冇過多久,我爹和公主完婚。公主最愛開遍花園的藍雪花,爹爹在靈堂外的一角養了一束,日日用最好的養料澆灌,開的鮮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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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娘是名動京城的紅招姑娘,京中家喻戶曉的歌伎,數不儘的風流才子為了聽她彈上一曲,散儘千金。

世人都說妓子無情,卻冇有人知道她在用自己的一切,賭我爹的未來。

我爹寒窗七載,一朝高中名列榜首,瓊林宴上一詞名動天下,打馬遊街,好不瀟灑恣意。

天子一道禦旨,賜我爹和公主喜結連理。

他卻在那金鑾殿上以死拒婚,金鑾殿前跪了一夜,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,十裡紅妝抬我娘進門。

公主大怒。

二月初七,我娘衣衫不整,死在了深巷。

冇過多久,我爹和公主完婚。

公主最愛開遍花園的藍雪花,爹爹在靈堂外的一角養了一束,日日用最好的養料澆灌,開的鮮豔。

1

我娘死的那日,正好是我七歲的生辰。

早春的天,寒風還有些凜冽,天上飄著幾點雨星,灑在人身上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
我爹一早領著我出了門,在街上買了好些糕點。

我用年節收來的壓歲錢,給我娘買了一隻步搖,不貴,卻傾儘了我所有的銀錢。

隻因為我爹常說,孃親生我那日難產,在鬼門關遊曆了一遭,才堪堪保住了性命。

孃親打那以後身體羸弱,也正因此,我爹本是不喜歡我的。

隻因為我娘說,因為有了我,她纔有了求生的**,我爹才肯正眼看我。

也是因此,我爹還吃了好大一碗醋,鬨了半天彆扭,最後在我娘三言兩語下就散了氣,服了軟。

我心裡明白,孃親說這話隻是不想爹爹厭惡我而已,這世上冇有第二個人像她這樣愛著我爹了。

我娘唸佛,最愛白蓮。

爹爹挑了一隻玉鐲,鐲子上就刻著孃親最愛的白蓮。

我不知道那隻玉鐲究竟值多少銀子。

我隻知道我爹帶著我逛遍了京城所有的珠寶行,才挑了一隻“勉強”配得上孃親的鐲子。

我笑嘻嘻的伸手去夠那隻鐲子,卻被他一掌打下來,拿手指著我的額頭點了點。

我抱著他的腰撒嬌,他才一臉不放心的將鐲子拿給我看,卻始終不肯我碰上一碰。

爹爹對給孃親的東西總是分外上心。

爹爹牽著我的手在街上走著,不遠處偶爾有些行人朝著這邊看過來。

即便那些眼神晦澀難懂,我卻一眼就瞧得清楚。

我知道這些人都看不上我娘,更看不上娶了我孃的爹爹。

爹爹將我護在身側,替我擋去了那些探究的目光。

我不記得當時臉上是什麼神色,隻記得爹爹蹲下身子麵色嚴肅的望著我,那雙眼眸中的深沉和暗淡我至今也看不透:“婉兒,近日唸書時,同窗可有什麼風言風語?”

我點了點頭,剛要說話,爹爹突然一把按住我的肩膀,一向淡定從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焦急不安的神色。

“婉兒,你可莫要聽那些人的胡言,你孃親是個什麼樣的人,婉兒和爹爹都應該明白的,對吧?”

我笑的乖巧,小手勾住爹爹的脖子,“我知道,爹爹,孃親待婉兒很好,爹爹也對婉兒很好。



爹爹緊張的神色鬆懈了下來,伸手在我頭頂上摩挲了一下,“你娘是這世上最純潔的人,是爹爹平白讓她遭受了許多苦難,婉兒,無論出身如何,你要敬她、愛她,明白嗎?”

我呆呆的望著爹爹眼底的哀愁,伸手撫了撫他緊皺的眉頭,今天的爹爹讓我感覺十分陌生。

還冇等我開口,府裡的小廝跌跌撞撞的從人群中跑來,“撲通”一下跪倒在爹爹麵前,神色慌張語無倫次的喊道:“夫人,夫人她!她!她死在了南邊的巷子裡!”

“什麼!”我爹一把揪住小廝的衣襟,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朝南邊跑去。

街上的人群被他衝撞的七零八落。

我被這一幕嚇得大哭,胡亂的跟在他身後,一邊跑,一邊喚著爹爹,可他從始至終都冇有回頭。

彷彿那一刻他眼中隻有自己的妻子。

巷子口已經圍滿了人群。

爹爹不管不顧的衝了進去,隻一眼,就看到了孃親玉體橫陳,倒在了巷子裡。

讀書人的斯文,狀元郎的意氣風發,此時全然不見了蹤影。

他跪在地上,匍匐著身子像野獸般咆哮,眼底是目眥欲裂的洶湧恨意。

“滾!都給我滾開!滾開!”

我站在人群中手足無措,哭著走上前輕輕的碰了碰爹爹的身子。

爹爹回過頭來看我,那雙想來閃爍著隻會光芒的雙眼,此刻隻剩下猩紅和悲慼。

還有一絲我看不真切的暗淡。

他脫下自己的外衫罩在孃親的身上,一邊抱著她往回走,嘴裡還嘀嘀咕咕的彷彿在和孃親說話。

初春的雨來的很急,冇一會兒就打濕了他的衣衫,本來偉岸挺拔的身影,此刻卻像是一頭喪家之犬。

我孤零零的站在雨中,街上早冇了行人,孃親剛剛躺過的地上還留著一灘猩紅。

我默默的獨自朝家裡走去,那一刻好像還不太明白孃親怎麼就在外麵睡著了,還不太明白爹爹為什麼那麼傷心,小廝為什麼那麼驚慌。

還不明白“死”是什麼意思。

2

孃親的屍首停在了正堂,爹爹不許我去看她,他把自己和孃親關在一起,三天三夜滴水未進。

府上的小廝和丫鬟們都說爹爹得了失心瘋,有些膽子大的偷偷的就跑了。

我蜷縮在屋外的台階上努力的捂住耳朵,身邊放著涼透了的餐食。

我已經在這屋外守了三日,屋子裡一直靜悄悄的。

我也不知道爹爹到底在和孃親說什麼,隻知道我已經三天冇有見過孃親了。

直到第四日,爹爹終於從房間裡出來了,一言不發的拿起已經涼透了的飯菜,囫圇的嚥了下去。

他消瘦了許多,整潔乾淨的麵龐第一次出現拉碴的鬍鬚。

那天以後,爹爹變得沉默了。

我再也冇見到他笑過,他隻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院子裡,望著院子的一角發呆。

孃親的喪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,開設靈堂的那一天,天上又飄著雨。

一群穿著五顏六色的宮女撐著傘湧進了孃親的靈堂。

公主穿著一身大紅的長裙走了進來,那一身雍容華貴的衣衫和素白的靈堂格格不入。

白紗在梁上飄蕩著,襯得她更加明豔,燦若朝霞。

我望著這個不請自來的貴客,眼底隻剩下一抹鮮豔的紅,就彷彿那個雨日,孃親襦裙上沾染的紅漬。

姆媽告訴我那是血,我孃親的血。

公主的身份尊貴,平日裡無論言行舉止都帶著滲進骨子裡的傲慢。

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,看到我爹的那一刻,卻能擺出一副小女兒家的嬌羞情態。

她走到我孃的牌位前想要上前見禮,我爹走過去親手將她扶了起來。

爹爹帶著客氣的笑意,一兩句恭維就哄的公主笑出了聲。

即便,這是在我孃親的靈堂上。

我又看到爹爹笑了,可是心裡卻冇那麼開心。

那天夜裡,爹爹按著我的肩膀,讓我跪在母親的牌位前磕了三個響頭。

他低下頭問我:“你可記住了那張臉?”

我點點頭,第一次攥緊了拳頭,“我記得,爹爹,婉兒一輩子都不會忘記!”

爹爹麵色平淡的將我帶出靈堂,眼神不經意的掃過院落,隨手指著不遠處牆根下的空地。

“明年爹爹在那兒種一枝藍雪花,讓它開滿花圃,好不好?”

我搖了搖頭,笑的燦爛。

“孃親喜歡白蓮,爹爹若是要養花,還是移到院外吧,免得孃親看了心煩。



爹爹終於笑了,摸了摸我的頭頂,“婉兒說的對,是爹爹考慮的不周全了。



那天夜裡雨下的很急,我坐在窗前望著雨滴沿著屋簷滴落,牆外的幾株迎春花被冰冷的雨水捶打的七零八落。

以前的春日裡,孃親總是抱著我去看那些黃色的小花,那些花兒美好、脆弱。

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,醒來後眼角的淚痕皺縮著,我告訴自己絕不做那嬌柔的花兒。

3

孃親的棺槨入土,府門上也撤去了白綾。

孃親走後府裡彷彿都安靜了不少,爹爹還是一如往常般上朝,還穿著那身紅色的官袍。

我望著那身官袍,彷彿又一次看到了母親身下的襦裙,那抹紅刺痛了我的雙眼,久久不能消散。

爹爹將孃親留下的東西都隨著孃親的屍首一把火燒了,連帶著下人們也不敢在府裡提及孃親的名諱。

就彷彿這個人從未出現,府裡也從未有過一個受人愛戴的女主人。

我不懂爹爹為什麼要這樣做,但我想爹爹總有他的道理。

我堅信孃親對爹爹的愛,同樣也深信著爹爹對孃親的忠貞,矢誌不渝。

爹爹將自己全心全意的交付在工作上。

每日回來都要深更半夜,很快就被連升了三級,輕輕鬆鬆就做了四品官。

隻是從那以後,每日回來時父親身上總帶著一抹熟悉的熏香味。

那個味道我隻聞過一次,就一次再不敢忘記。

那是公主身上的味道。

半年後,爹爹突然不知道為什麼被留在了宮裡,隻派了個小太監來府裡傳話,要我不必擔心。

我托人幾次三番的打聽也冇有半點訊息,直到過了四日,爹爹被放了回來。

隨之而來的是陛下賜婚的聖旨。

賜婚的對象便是齊樂公主。

一身錦衣的小太監舉著明晃晃的聖旨站在院子裡。

我和爹爹跪倒在他麵前,聽著反反覆覆的那些話,到最後爹爹領了旨,將我拉了起來。

我恍恍惚惚間瞥了一眼聖旨,明黃的綢緞上洋洋灑灑寫了幾個字,臟,臟死了。

皇帝賜婚的聖旨送來冇多久,外麵便起了流言,更有好事者編撰了童謠,任由小娃娃們手拉著手在坊間傳唱。

那曲子裡說,齊樂公主看上了個侍衛,不惜自甘墮落用催情香勾引了他,兩人一夜苟合,懷了孩子。

女人懷子,那是怎麼也遮不住的,更何況是在深宮內苑。

冇一會兒這訊息就傳到了皇帝那裡,最後這個未婚先有的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。

公主與人私通還有了孩子,轉眼落了孩子就被賜婚給了父親。

大家都在暗暗的替父親鳴不平,說他被迫娶了個不守婦道的人家,背了好大的屈辱。

聽到這起傳言的時候,我不自覺的想起前幾日後院時不時傳來的陣陣啼哭聲,還有父親院裡隱隱約約的熏香味。

我知道,這一定是父親的手筆。

我曾經聽姆媽說過,孃親成親的那天,公主派人送了一份大禮。

檀木的盒子裡裝著一盒熏香,那盒熏香是紅樓妓館裡常用的物件,是什麼作用不言而喻。

她是在嘲諷母親,嘲諷母親曾經是個人儘可夫的妓子,嘲諷母親終日裡靠這些下三流的手段迷惑男子。

父親這是要將母親曾經受過的屈辱如數奉還回去。

三月十五,父親大婚的日子,孃親的葬禮剛過去一月,府門的白綾撤下,轉頭就掛了紅牽。

隻是這大婚的日子,出了那塊紅布以外,也冇有什麼彆的裝扮了。

皇帝也知道自己的女兒嫁的不體麵,一箱箱的金銀倒是水似的流了進來。

公主冇有準備嫁衣,她理所應當的看上了孃親出嫁的那一件。

做那件嫁衣的時候,爹爹還冇考中,他抄了大半年的書賣給書社才換來的紅綢,纏著成衣鋪掌櫃學了半個月,硬生生紮的十指鮮血直流才縫好的。

那件衣服不僅耗儘了爹爹大半身家,還融合了爹爹心頭之血。

公主指名要那件嫁衣的時候,爹爹冇有應承也冇有馬上拒絕,罕見的沉默了一會兒。

“公主這是什麼意思?將自己比作娼妓?想要我被天下人恥笑嗎?”

那一次是這些天來我第一次見爹爹說話這麼不客氣,爹爹皺起了眉,冷冷的瞪著公主。

齊樂公主很快就敗下陣來,再也不提一句。

最後她隻能穿著臨時從成衣鋪買來的嫁衣出嫁。

大喜的日子,府上冇有賓客,冇有擺酒。

就連老天爺都不肯給麵子,天色陰沉沉的,彷彿下一瞬就要塌下來了。

4

裝扮的明紅的殿堂,高坐上擺著孤零零的一把長劍,劍鋒藏在隕鐵鍛造的劍鞘中,隱去了畢身鋒芒。

唱喜的媒人堆了滿臉的笑,諂媚的上前接過遞上一塊兒紅綢。

我站在門邊看著爹爹和公主各執一頭,緩緩的在媒人的帶領下走向廳中。

這段姻緣並不光彩,皇帝九五至尊自然不會出現。

而爹爹早就冇了爹孃,他一身牽掛儘數歸攏在那把藏鋒利劍之中。

那把劍是爹爹的家傳,我隻見過它一遭。

那時候爹爹在院裡舞劍,孃親坐在樹下彈著一把焦尾琴。

潺潺的曲調伴著利刃破風的長鳴,滌盪開一陣陣風波,甩開一陣落葉,洋洋灑灑的落在孃親肩畔。

那時候我還不懂利劍鋒芒,隻覺得爹爹舞劍的樣子彆樣風華,趁著孃親為爹爹奉茶,我輕手輕腳的去摸了劍柄。

長劍落在地上,鋒芒劃破了我的指尖,汩汩的鮮血流出,我無措的仰起頭,正對上孃親擔憂的目光。

從那以後我就再也冇有見過那把長劍了。

冇想到我再一次見到它,竟然是在爹爹的婚宴上。

公主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把劍,她饒有趣味的伸手去碰,卻被爹爹一把拽住了衣袖。

“祁郎?”

公主生的嬌貴,什麼奇珍異寶冇有見過。

如今隻是想要摸一把劍卻被阻止了,不免嗔怪的瞪了爹爹一眼。

爹爹隻當冇看見那一汪含波秋水,硬生生按下了公主的手臂,開口卻是溫和貼心的囑咐。

“殿下千金之軀,還是莫要碰那些鐵器了。



“哼!”殿下不滿的哼了一聲,卻還是在爹爹的目光下軟了語氣。

“祁郎不讓我碰,我不碰便是了,隻是祁郎你將這長劍擺在這裡莫不是要我拜這長劍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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